公之麟微笑点头:“客随主便,我并没有什么讲究。”

    饭桌上谈话一直是华族自古传下来的习惯,既然还有生父当年的案子要想法子追究,公之麟也不想将关系直接闹僵,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挑战规则的行径。

    “你叫公之麟?”吴老爷子笑得和蔼又慈爱,“这名字起得不错,‘振振公子,于嗟麟兮’,看来你养父母对你也是喜爱的。”

    “老爷子谬赞。不过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养父母。”公之麟笑了一下,知道凡俗界对于玄学世家了解有限,颇为和善地解释,“我在玄学世家长大,世家传承悠久,规矩森严,并不许父母亲自抚养子女,而是以家族为单位,将孩子集中抚养教导。父母所为,也不过有时爱抚或训视,没有也是无妨的。”

    吴老爷子愣了一下,又再次错误理解了公之麟这话的隐含意义,颇为动情地心疼道:“孩子,你受苦了!是我们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妈。我知道你爸混账,当年之事也都是他的过错,这些年来我都压着他不许他再娶,我只认你妈一个小儿媳!不管他可有其他血脉,无论男女,也只认你做正经的少爷小姐!”

    吴老爷子掏出手帕拭了下泪,承诺道:“如今回到家中,你尽可放心,有爷爷在,没有任何人能给你委屈受,该是你的东西,爷爷不会准别人碰上一分一毫,哪怕是你那个混账亲爹再出什么幺蛾子,爷爷也给你撑腰到底!”

    公之麟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老爷子您言重了,无须如此。是我与生父无缘,强求不得。”

    “……你说什么?”吴老爷子愣了一下。

    公之麟微笑:“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您调取了我的血样和我生父做了亲子鉴定,能够确认我们存在亲子关系,这是既定事实,我不会否认。”

    “但是,根据法律上的规定,当年之事纯属意外,您对我并没有遗弃的想法或行为,所以不需承担法律责任;如今我已成年,故您与我生父都不存在对我的抚养义务;您拥有完全负担自身所需的经济能力,生活上可以自理,子女皆在盛年,故我对于您也不存在赡养义务;而我的生父,有劳动能力且生活并不困难,所以我也不需要对他履行赡养义务。”

    “所以,您不需要给我什么,也不应该要求我什么。事实上,我并不觉得您和我的生父会对我有如何深厚的感情,毕竟我们从未见过面。您若对我有几分愧疚和思念当属合理,但若说如何深厚,未免有了夸大之嫌。”

    “我认为,”公之麟彬彬有礼地道,“我对您和我生父或许也有几分眷恋,但这并不足够我赔上我自己。我希望,我们可以先当作寻常亲戚处着,彼此保持联系,培养感情,暂时还是不要交浅言深为好。”

    这一次,公之麟对于糟心的血亲并未如何求面对何久行等人一般一见面便完全撇清关系。事实上,她是有意保持这么一个稍显疏远的度,让吴家暂时不能挟制自己做什么,又存着几分希望让关系不太僵,因为她决定,将生父绳之以法。

    谋杀未遂在刑法中归类于故意杀人罪,虽然实际量刑的时候只能判处十年以下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故意杀人的最高刑期可以达到死刑或无期,所以追诉期算是二十年。

    但即便如此,距离当年生父对生母犯下案子也已经有二十二年了,追诉期无论如何都过了;但法律规定,“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所以这事还是有着可操作余地的。

    生母将性命乃至于灵魂都换作公之麟前进的资粮,这是公之麟必须要偿还的亏欠。若仅仅以因果论,人死灯灭,连灵魂都消散了因果大概也是不存了;但是谢安本身为自己定下的原则或者说道路却不允许她以此取巧,因果是牵扯,影响着行路的远度,可原则却决定了最终的高度。所以公之麟坚持为母亲向杀人凶手进行了精准而惨烈的报复,如今得知生父亦对生母犯下过谋杀的罪行,自然也不会放过。

    只是社会规则不同,行事手段自然也当不同才对。就如玄学世界更为古老,还颇有几分快意恩仇的意思在,公之麟对玄学败类的报复手段自然是杀人偿命、“滥用私刑”的;至于凡俗界,这是个法治社会,公之麟尊重理解并赞赏它的规则,自然不会予以挑衅,所以她会拿起法律的武器让生父受到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