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左手,抬起笠帽的边沿,望向渐亮的天光。就像一团黛青色的雾,遮盖在这座巨大岛屿的头顶。一些细细的雨丝在此间隙,落在他有些冰凉的面颊上。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已经是立夏,但在这里的清晨呼吸,依旧能看到水汽凝结的白烟。

    鹤观岛。他先前并未来过,只是听说此处乃是偏僻荒凉之地,除去岛上西南部的菅名城,其余地方常年被大雾笼罩,需要点灯方可行进。来的路上他和船夫闲聊,才知道这不过是谣传。

    他还有些失落。幼时父亲曾给他讲过鹤观的一些事,他依稀只记得说,这里确实有常年的大雾。

    不过偏僻荒凉倒是真的。他从南方登岸,一路走来,路上连个活人都没有。如今快到菅名城脚下了,才稀稀落落有三五个人,晃晃悠悠地从他身边经过。

    他思索着什么,看向城墙,容貌短暂地暴露在熹微的晨光中,赤红色的眸子微微闪烁。随即低下头,把那副显眼的样子再次藏于斗笠的阴影之下,向城关缓步走去。

    “你的手令呢。”守门的将士皱了皱眉,有些困倦。起得太早,他对此有些怨言,但近日城防令下来了,闲杂人等进城一概严查,他估摸着什么时候就会演变成只出不进。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作浪人武士打扮,没等他多打量,递出去一张牌子。这人的右手缠着白色的绑带,从指尖一路至小臂。常年使刀的人会有这种习惯,守卫不由得注意了一下,随即视线落在那块牌子上。

    是踏鞴砂那边来的人。不过这个家纹……守卫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进城吧。”

    “多谢。”他轻声说完,走入人群,似乎一下就从自己面前消失,和街道中的民众百姓融为了一体。

    守卫正有些出神,一旁姗姗来迟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哈欠连天。“你脸色怎么不对?”同事问。

    “刚有个人进城。我觉得他莫名眼熟,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卫摆了摆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罢。他们这个职位,不知道在这城门口见过多少个人,要这么说来,哪个都算眼熟。

    同事也打趣道:“我看你是闲的。这两天可不敢插科打诨啊。”他说的是上边有命令这事。

    菅名城自半个月前就进入了一种戒严模式,但并未彻底断绝与外界的来往,他们这些普通兵士只知道有这回事,但究其原因,一概不知。听消息灵通的人说,是青木大人的安排,作为菅名城的领主,自然没有什么可置喙的地方,哪怕是近藤家那些家臣,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守卫抬头看了看天气,许久不见太阳,今日居然难得是个晴天。“不要正午又被云遮住了才好。”他说。往往如此,鹤观岛的天气一直这般,自他出生开始,晴天就是奢侈的。

    这奢侈的阳光平等地照在每一个在菅名城行走的人身上,包括刚才那位看似疑点重重的浪人。

    他娴熟地混入人群后,目的明确地来到茶馆。这里聚集着某些因为戒严令憋屈已久的人,站在门口,也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