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越发冷了,全喜从外面回来,脸已经被冻得僵硬几分,他使劲儿搓搓脸,掸去身上的寒意才进了无极殿,躬身回禀道,“皇上,简嫔娘娘这些时日都闭殿不出,安福殿的闵答应每日都会去欣月殿,奴才听闻每日欣月殿内都会传出悦耳的琵琶声,余音绕梁。”

    琵琶?裴鄞略一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之前烦心时,他会去安福殿听一位答应弹琵琶,权当是舒缓心中的沉闷。她在听闵答应奏乐?

    那日之后她便再没来过无极殿,仿佛那日的一切烟消云散一般,只有他记得她的胆大包天。不是说喜欢他,可是这几日为何一次也没有来过。座上的男人又蹙起剑眉,罕见地为私事烦心,全喜大着胆子往上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皇上,宴会即将开始了,您看······”

    这场宴会是为迎接太后回京所设,于情于理皇上都应该出席。

    裴鄞便将心中纷飞思绪压下,起身绕过书桌后,“更衣。”

    阿娆到场的时候殿中左右两侧的位置都坐了不少人,她如今虽然新封嫔位,但位置已然被安排在前面,所以她带着人穿梭大殿坐在凌妃下侧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微妙。凌妃看了眼阿娆今日的装扮,眼里迸出些许笑意,微微偏头,偏冷的声音此时夹杂着些许赞美,“很美。”

    顾及着人多,阿娆今日没有那么得意忘形,但还是忍不住捏着帕子捂住唇角过分明显的笑意,朝凌妃投去一个亮晶晶的眼神。

    今日的阿娆难得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宫装,深蓝色的颜色典雅华贵,非但不显老气,反而还衬得少女肌肤如凝脂玉,赛雪欺霜。眉如远黛青山,如蒲扇般浓密纤长的睫翼轻颤,眼波流转间,翦水秋瞳盈满澄澈明媚的笑意,巧笑倩兮。完美的唇形微微上扬,朱唇轻启,整个人如同雨后海棠娇艳欲滴,却又透露着五分如艳丽玫瑰一般的妩媚,叫人见之魂牵梦萦,仿若神妃仙子。

    底下的人看见阿娆这副装扮,心里又酸又苦。云氏还是一介宫女出身,比她们晚了大半年入宫,却比她们所有人先一步到达了嫔位。嫔位与嫔位以下可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嫔位主子可以被称作娘娘,拥有居住宫殿主殿的资格,生下的孩子还能自己养,不必被抱到旁的主位娘娘那里去,这样的恩宠何人看了不眼红?

    如今太后好不容易回京,她们都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不说,却还得提防着太后娘娘带回的那个美貌女子,后宫中得宠本就艰难,若是那女子入了后宫,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恩宠定然是少不了的。

    陆才人坐在偏下的位置,与宁美人坐在一起。她亦遥遥望着阿娆的方向,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她身上头上无一不精的精美首饰,眼神幽暗哀怨。自那日赏花宴结束后,阿娆就带人闯进了她的宫殿,不仅将她珍藏的首饰全部抢走,还笑吟吟地说她佩戴了数日,该给些首饰佩戴费。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阿娆却丝毫不顾及情面,搬出了凌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迫于凌妃娘娘的面子,陆才人只好咬着牙将自己攒下的银子掏出三百两给了阿娆。如此一来,她既没有了首饰,也没有了体己,宫中处处都要花钱,剩下的银子微薄,她这段时日过得便艰难不少。

    更让她暗恨的是,李美人自晋为李才人后性子便狂妄自大起来,不肯听她的使唤,擅自做主去刁难阿娆,结果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她本就是仗着李才人家中权势才肯与她结交,奈何她如此不中用,反倒助阿娆一步登天,真是蠢笨不堪。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耐着性子去救她,否则她被关了这么久,等再出来时皇上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陆才人当真是举步维艰,如此想着,她看着阿娆的眼神也不善起来,若非是她率先对自己无情,自己怎么会过得这样惨,不过是些首饰而已便这样斤斤计较,枉她从前对她那样好。

    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听得高昂一声通传,太后被人扶着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边依旧是那个少女,但少女此时的装扮已经焕然一新,比初次见面美貌更甚,这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很快,皇上也穿着龙袍出现,两大主子已然到场,奏乐声响起。

    裴鄞往下扫了一眼,待看到在这几日让他彻夜难眠的少女时,他眸光微闪,端起桌上酒杯。还未饮下,那少女便好似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望来,澄澈干净的水眸登时便漾起璀璨笑意,

    朝他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