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隔天下午提早进了图书馆。离上课还有半节自习,她穿过图书馆的大门,脚步快得像在追什麽东西。走到熟悉的位置时,她心跳微微乱了一拍——笔记本就躺在昨天那张靠窗的位置上,是一模一样的地方,安静得像从未离开过。那本封面磨损、封角翘起的笔记本,看起来毫无异状。她站了一下,才慢慢坐下。眼神扫过四周,确认了没有人注意自己,才又低头看向那本笔记本。终於——她的内心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人看到吧???翻开第一页,没问题。第二页,没问题。她翻得越快,心越沉。直到手指停在某一页,像被什麽文字割了一下。那是一句短短的字,用原子笔写下,字T与她的截然不同——「这才是真实的你。」她怔住了。这句话不是她写的。笔迹俐落,收笔乾净,是男生的笔迹。放在她那段文字後头,字迹清清楚楚,看起来意外的温柔。但林知夏一点也不觉得温柔。她整个人坐直了,呼x1有些乱。脑袋里浮现无数种可能:谁?谁会看到这本笔记?他知道是谁的吗?他还看了多少?她翻过去几页,又翻回来。只有这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解释,就这样静静躺在她最私密的那段故事後面。她忽然觉得,笔记本变得很重,像是装进了什麽她无法承受的东西。晚上,她一边读英文补习班的讲义,一边忍不住偷瞄那本笔记本。它被她放在书桌右侧,跟其他课本叠在一起,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她就是没办法忽视它。她看不进单字,脑海一直重播那一句话——「这才是真实的你。」他怎麽知道那是她写的?那段不是吗?是角sE心境吧?他凭什麽断定那是她?这个人也太没有分寸了吧。但更让她烦躁的,是她没有真正生气。反而??有点心动。她不否认,那段话被看见的那一刻,心底某个地方竟然轻轻地,松动了。她记得那段是这样写的:「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因为他根本没发现我有这些想法。那也没关系,我就继续写吧。至少文字不会闪躲。」她从没把这段当作现实里的自己,只是,只是角sE、只是幻想!但他一眼就看穿了,知道她其实在写自己。林知夏最终拿起笔,回到那一页,犹豫了很久,还是写了回话。她笔迹纤细,尾g刻意压低,像是怕被看出心虚。「你怎麽知道那是我?」「还是你也在偷偷看别人的心事?」写完,她看了一会,才合上笔记本,轻轻地放进包包里,明天再放回原位。手指滑过封面时,她脑中飘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再回,她该怎麽办?继续回话吗?还是装作一切都是意外?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打算停下来了。有些话,她从没说出口,却很想有人读懂。午休,教室里闹哄哄的。她正在翻英文课本,忽然有人停在她桌边。「林知夏,午安。」她一抬头,是顾行之。他今天没穿外套,衬衫袖口乾乾净净,像是刚烫过的一样。顾行之手里拿着数学讲义,嘴角带笑,语气一贯温和。「可以借你的解题笔记看一下吗?我上次那题卡太久了。」「喔、好。」她cH0U出笔记递给他。「谢谢。」接过时,他的指尖轻触到她,语气仍是平静的,「你整理得b老师还清楚。」他转身回位。她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愣。顾行之是他们班、甚至全年级的榜首。校排几乎没掉出前三,文理兼备,待人得T。老师喜欢他、同学佩服他、学弟妹崇拜他。她曾经在下课时,偷偷看过他改错题。蓝笔圈出的重点乾净利落,像他的人一样从不出错。那时她就在想,这种人,应该没时间做梦吧。後来,她却不小心,把他的名字写进笔记本。也许是那天他递水给正在咳嗽的她;也许是那次段考後,他对她说「其实还不错,加油!」,语气b任何一次都轻。他大概不知道,她在笔记本里写了关於「他」的,主角的名字,甚至只是把他的姓拆开重组,换成一个不痛不痒的字。但她只是想写,哪怕从没打算让他知道。那天晚上,补习班结束後,林知夏回到房间。她坐在书桌前翻开笔记本——那页多了一句话。「因为我有在读你。」她怔住。只有几个字,语气却很熟,像是有人静静坐在一旁,翻着书页,最後才轻声落笔。笔迹仍然是男生,仍然陌生。但她并不感到不安,反而有种奇怪的悸动涌了上来。她没想过要找出他是谁,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未知的亲近。她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那你现在读到哪里了?」然後阖上笔记本,像是合上一封写了一半的信。隔天,她又走进图书馆,把笔记本放回原位,神sE平静。她没有再偷看,反倒认真地背起历届考题。彷佛整件事只是一场小梦。但她开始习惯那句话的存在,也开始期待下次,多一行的回覆。放学後,林知夏走在楼梯间,转角撞上一个人。「哇,林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麽意见啊,走路都不看?」是沈川,语气吊儿啷当,一手cHa着口袋,另一手提着篮球鞋袋,鞋带还没绑好。他给她一种全世界都欠他的感觉,上课时趴着睡觉,下课後又从来没看到他有在认真复习老师刚刚教的内容,看起来没文化、没内容,甚至一点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她最讨厌这种以为自己成熟得不用读书的人。「对不起。」她语气冷静,用手拍拍因为撞击而压出痕迹的衬衫,准备绕过他下楼。「喂,你昨天是不是掉了什麽?」她顿住,回头看他,眉头微皱:「什麽?」他沉默了几秒,然後耸肩:「没有啦,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用手指转了一下篮球。「学霸们不是都有很多神秘小本本吗?」她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说话,眼神冷得像能把人冻结。沈川眨了一下眼,一脸无辜地转身走开:「啧,跟你聊天压力真大。」她没回话,只觉得这个人真讨厌。——总是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话,让人Ga0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但走下楼梯的路上,她脑中仍盘旋着那句话:「你昨天是不是掉了什麽?」难道,是他?不可能吧。他连讲话都不正经,怎麽可能写出那麽安静的字?林知夏甩甩头。对嘛,这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怎麽可能在笔记本里留言。回到房间,窗边h灯洒落桌面。她没翻笔记本,只是看着它发呆。她没办法不在意,没办法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所以她又拿起笔,写下新的一句:「如果你还在读,那我就继续写。」那晚,她写了两页新的草稿,再她写完後抬起眼,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每一行文字,她都写得特别小心,像是怕谁看不清楚。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那个更想被谁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