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极力忽视自掌心传来的异样触感,转过头,看着乐此不疲,再次戴上温柔面具的新帝,沉声开口,

    “范闲,倘若你所谓的护我一生平安,就是将我监禁在这方寸之地,让我像条狗一样,仰人鼻息而活……这样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李承泽压低声音,冷冷道,“你──”

    “承泽莫要妄自菲薄,朕可从未将承泽视作宠物。”新帝倏地开口打断。他的面上挂着绚烂笑容,犹若日轮明媚无暇,但翳于阴影下的黑暗却愈渐深邃,“朕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保护承泽,承泽可以信任朕,朕是为你好。”

    李承泽闻言,缓缓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嗤笑出声,“是啊,你一向都是如此,口口声声说你做的一切是为我好,却从不过问我要不要。”

    “因为是承泽有错在先,所以朕又何须过问承泽的意见。”新帝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理所当然地笑道,“明明朕才是承泽真正能够依靠、信赖的那个人,在这世上会真心对待承泽的也只有朕。但承泽怎么可以擅自抛弃朕,跑去找李云睿撒娇呢?”

    李承泽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然而新帝却视若无睹,旁若无人地,以一种梦呓般的语调继续倾诉,“朕知道后真的都快气死了,倘若牛栏街刺杀案全是承泽一手策画的也就罢了,毕竟是朕冷落承泽在先,让承泽感到寂寞了,所以承泽同朕闹脾气朕也是能理解的。但为何,承泽宁可被那个女人利用,也不愿回到朕的身边?”

    新帝注视着李承泽,眼底深处的欲望黑泥正狂暴地翻腾。那股熟悉的,被毒蛇绞紧心脏的感觉再度蔓延开来,李承泽试图抽回手,可新帝却轻笑一声,与他十指交缠,牢牢紧扣,教他只得悻悻然作罢。

    “……你都知道了。”

    “是啊。说实话,我直到现在都还恨着你喔,承泽。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归宿,我进京就是为了找回你。可你明明一眼就认出了我,却刻意对我隐瞒身分,不愿与我相认。欺骗我、诱导我,让我误以为婉儿才是我失散的半身。”

    绝望刷白了李承泽的脸色。他的唇瓣翕动,却吐不出任何一句辩驳的话语。

    “我恨死你了,李承泽。你不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处处与我作对我也忍了……但我们互为彼此最亲密的半身,可你竟敢舍弃我,甚至还在我面前饮鸩自尽,用你的死来嘲讽我。我想不透呢,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让你这样对我?”

    新帝扼住那截白净的腕子,沉下眼帘,以指尖在细白的掌心中画圆打圈。纵然倾吐的是埋藏于心中,最深最沉的恨意,他依然唇角带笑,声音宛若微风拂过湖面,吹起一丝淡淡涟漪。

    “不过无所谓,这些都过去了。毕竟回首过往,朕也做了许多错事。当时朕一直都很害怕承泽会永远离朕远去,可朕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能让承泽回心转意。”

    新帝放轻声音,以柔和的声线徐徐编织出令人战栗的扭曲,“所以呀,朕摧毁了承泽的势力,把承泽的翅膀折断,让承泽跌落尘埃,再也无法翻身。朕承认,这手段确实过于粗暴,让承泽伤心了.……朕在这里和承泽郑重道歉,承泽也莫要再同朕置气了,好不好。”

    新帝停顿了下,续道,“承泽,我们和好吧,朕以后再也不会欺负承泽了。承泽的愿望,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范围,朕都一定会替承泽实现。”

    似是被新帝的话语触动心弦,沉默许久的李承泽幽幽开口,声音充满死寂的颓败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要的东西都会给我?”

    新帝微笑着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龙椅是不能给承泽的。若是朕真让承泽坐上了这个位置,承泽上位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定然就是先摘了朕的脑袋,这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