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宣铃听到动静时,还以为是仪式有什么变动,时辰临时更改,那喜婆婆提前来迎她出门了,她在窗前陡然扭过头,却没想到对上的竟是一双幽幽冷笑的眼眸,白雾缭绕间,那人肩头上赫然浮现出一只美丽傲然的孔雀。

    “不。”窗下嫁衣如火,少女茶色的眼眸却冷冽如冰,她平静地开口道:

    却就在这成亲仪式即将开始前,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新房中。

    不再是从前刚到施府时,会跟在她身后,一直讨好地给她递糖吃的那个小姑娘了,也不再是那道被锁在阁楼里暗淡灰败,无人注意的影子,如今的施宣铃,在经历一场流放后,不仅没有呈现出被折磨过后的颓然惨状,竟反而脱胎换骨般,就如同今日府中燃放的那场白日焰火,绽放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熠熠光芒。

    “真心,你也配谈真心二字吗?”

    绮梦嫁衣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宛如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而碧海之上,眉目如画的新娘子摇摇头,面上依然从容淡定:

    施宣琴一步步向她走近,唇边明明带着笑意,目光却犹如凛冽的飞雪。

    施宣铃语调平静如水,却每个字都狠狠敲击在了施宣琴心间,她盯着她那对茶色眼眸,唇边的笑意愈发诡异:

    “三妹妹,是二姐小觑你了,多时未见,你果然是……长大了。”

    本来也就没什么旧情,她跟施家唯一的牵绊只有她爹。

    “不是我长大了,而是我在岛上想明白了一些事,我阿娘自小教我万物有灵,需心怀善意,坦然立于天地间,却从没教过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善意该对值得的人释放,而不是一味对伤害自己的人报以善意。”

    “看来,施宣铃,你是不打算将阿越还给我了,是吗?”

    是的,施宣琴肩头那只美丽的孔雀,虽然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可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分明是含着眼泪的,深切的哀伤将它每一片羽毛都染上了一层灰败之色。

    她知道施宣铃从小就爱神神叨叨,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过去她对此嗤之以鼻,但今日她却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深深刺痛了,只因她的的确确揭开了她的面具,一语道破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人看穿,更讨厌眼前这位她最嫉恨的“三妹”,在她面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审判她一般。

    乍然被人看穿了心底的痛楚,施宣琴呼吸颤抖着,脸上那强做的伪装也都挂不住了,她忽然伸手指向那身明丽的嫁衣,对着窗下的少女恨声道:

    “九岁那年我给二姐送过许多自己亲手做的花蜜糖,可你却万分嫌弃,从不肯收下一颗,你还叫族中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不要理我,在他们面前骂我‘小妖女’,连同他们一起来孤立我,后来我被爹关在阁楼上,你也总在我的衣食里动些小手脚,甚至半夜偷偷摸到阁楼上,将爹亲手为我做的一盏兔子灯剪得七零八落,我那时不过佯装睡着罢了,并没有拆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