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跟着程外公回了乡下。程外公看着他感叹他长大了,他才惊觉,他已经在房子里自我关闭二十年了。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那样,会下鹅毛大雪,到处一片白雪皑皑,但是冷的程度也不低。程锲身体娇弱,平时少有见到阳光,一进川就感冒了。回乡下那天,天很冷,下着小雨。程外公裹了好几件大衣在他身上,他没有反应,只一动不动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面包车正常行驶中,突然一个身穿短袖短裤打着赤脚的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她瘦弱的不行,每走一步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在湿地上。车子开到她面前就熄了火,程外公“哧啦——”一声打开车门,抱着一件大衣就下了车。

    “姑娘,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你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们载你一程?”程外公将衣裳披到她身上,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不用......了,谢......谢您。”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断断续续还刺耳难听,像是在用金属划着一个破锣。

    发现车里还有人,她转过一张面黄肌瘦带着淤青的脸,嘴唇冻得发紫,僵硬的手别扭地拉着大衣领口,对着程锲露出一个笑容。

    “我家......就在前面,不用劳烦了。”她转过头对着程外公说,再次开口,声音比前面听起来要顺畅的多。

    程外公回到车里拿出一双男士皮鞋,“鞋子有点大,你将就着穿。这种天气光着脚,不怕生病吗?天,你的脚好冰呀!”

    女人不好意思地躲开了程外公要给她穿鞋的手,“没有关系,我到家......就好了。”

    程外公不好强求,上了车重新开了起来,唏嘘道:“不知道哪家的娃,大冬天穿成这样,造孽哦。”

    程锲坐在车里,视线里的女人渐渐消失。他缓缓转过身,从后窗看到那个女人穿着不合适的鞋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而手正一个劲儿地抹着泪。

    程外公一侧头就发现了他的动作,心中有些惊奇却什么也没说只顾开车。程外公又开了半小时左右的车,才将他带回了小洋楼。早早就等候着的程外婆看见他就将他搂在怀里,痛哭流涕。

    二老合伙将他抱上二楼早就准备好的房间里,程外公程外婆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最后二老只能叹了口气跟他说了声让他休息,下楼忙活去了。

    程锲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突然就觉得窗口的阳光好刺眼,他皱着眉将身子挪到一旁的轮椅上,推到了窗边打算关上窗帘,还自己一片清静。

    他来到窗边,发现视野开阔,一眼就看到隔壁的邻居家。那家屋檐底下坐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手里正在择着菜,一旁的几只鸡不时从她眼皮子底下叼走青菜,她却毫无所觉。

    那围栏处慢慢走出个熟悉的人影,程锲情绪微动,发现来人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个女人。那女人一把推开围栏,走到老太跟前用力地跪了下去,抱着老太的腿就哭了起来,那老太不知所措,将她搂在怀里,女人越哭越大声。

    程锲原本不关心这些的,可程外婆总是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谈论起她来,慢慢的让他了解了事情经过:女人原来叫黄晌,是老太从小带大的孙女,十几岁时被父母接走。她二十几岁还没有谈婚论嫁,父母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给了一个镇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