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董湫领着梁沫生找去了,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到时去了梁家老爷子一块心病,他势必会答应把天津新置的产业交给梁沫生打理。

    严司令的房子在半山腰上,董湫穿着双酒红色尖头高跟鞋,在崎岖山路上走得甚是艰难。春日的阳光要是放肆地一直在人身上徘徊,还是能捂出一头一脸的汗。梁沫生也走得气喘吁吁,把浅灰西装脱了下来,董湫接过来替他拿着,他也没有拒绝。漫漫上山路,本来就是悬着一颗心去求人,他没心情讲什么绅士风度了。

    终于到了严家的宅子。是几栋连排的西式洋房,隐没在幽幽林木间,董湫报了姓名,管家方才把大门打开。梁沫生抬眼一看,白房子在晃眼的阳光下越发白得阴惨瘆人。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着董湫进了客厅。

    客厅的牛皮沙发上瘫坐着一个矮胖男人,穿着件宝蓝色锦云葛的长袍,套着印花青缎马褂,看起来也就四十五六的年纪。他纠缠不清的络腮胡间露出两片猩红的□□,□□里衔着一管水烟,正抽得咕噜咕噜地响。男人微闭着双眼,似乎很是享受。

    “严司令,许久不见了。”董湫上前笑道,尽量挤出低眉顺眼相。

    男人听到这么软糯的声音,抬了抬眼皮,许是见董湫眉目盈盈,面庞白皙,他又抬了抬眼皮,连看了几眼,烟酒嗓一开,说道:“白六奶奶?好久不见啊!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董湫吃吃笑道,又说:“这不是游香山来了吗,经过贵府就想起您上次提到家里的好酒,一定要来讨一杯尝尝。”

    严司令“哼哼”两笑,圆滚滚的肚皮起起伏伏,颤颤颠颠,“六奶奶又说笑话了。”

    这时雕花旋梯上袅袅走下来个娉婷女子,娇小玲珑,清秀文雅,穿了身金丝绒单旗袍,一路对着董湫盈盈笑着。

    “原来是白六奶奶来了。”女子下楼来走到严司令身边,一双细腻白嫩的手搭在严司令肉墩墩圆溜溜的肩旁上。

    董湫也朝女子回笑,不过笑得没有刚才那么猛,是有意地收住了许多。她对自己□□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使把她卖了,也能让她再帮自己数数钱。董湫承认自己虽然跟着富商丈夫白延卿混迹多年,但生意天赋上实在逊一筹,她凭的就是一个笼络和招揽。

    这女子本名陈小兰,董湫后来给她改成墨钰,算得是董湫□□出的“爱徒”,当初她妈病重,她在天桥底下唱大鼓戏,是董湫路过,看上她的好样貌好身段,才把她从下九流的胡同里捞出来培养。不过去年她不幸被严司令看上了,董湫再怎样也不敢得罪军阀的人,只好让这徒儿去陪陪他。

    “司令,白六奶奶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的。你想想,要不是她,也成全不了咱俩这段缘分呀。”墨钰用手肘薄面娇嗔地顶了顶严司令,无限温婉柔媚,严司令最吃女子这套,当下顿时就矮了三截,马上命丫鬟斟茶倒水,董湫趁势引荐了梁沫生。

    一整个下午她耗尽心力搜肠刮肚地哄着严司令,墨钰在旁为他端茶点烟,时不时为董湫说上两句,梁沫生冷眼看着严司令被这两个女子连哄带骗地牵着鼻子走,自己则在严司令问话时深思熟虑一番,谦谦有礼地答出来。

    事情谈到了七八成,梁沫生一瞥窗外,红霞满天,火烧云层,又到了晚饭时间。

    菜是北平风味,满满当当把餐桌摆个严实,严司令不喜红酒伏特加,偏爱白酒,董湫和梁沫生费了一下午口舌,此时嗓子眼干涸发痒,似要冒烟,但为了梁沫生的生计,少不得陪着严司令把几斤白酒咕嘟咕嘟灌下肚,剩下的两三成,接着辛辣刺鼻的酒气,自然也就升成了。

    严司令当场在饭桌上写下亲笔信,派人交到驻守天津的团长手中,以确保梁家的货物以后再闵县畅通无阻,而许给严司令的好处已让董湫压到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