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在校园里不言不语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杨光明在主楼门口驻足,抬头打量着阶梯上宏伟的建筑。这栋楼是校领导办公室所在地,六十年大庆的时候刚刚装修过。月影清辉之下,大门上锃亮的金属把手反射出两道寒光。

    杨光明突然拾级而上,透过玻璃门直直地盯着门厅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品。门厅中央摆着巨幅屏风,屏风上的鎏金大字是上一任***来校视察时留下的墨宝,屏风旁边立着一对巨型的粉彩花瓶。

    杨光明突然抬手擦了擦脸,史敏这才发现丈夫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她心中刺疼,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顾不得自己,先给丈夫擦眼泪,拉着丈夫的手说:

    “明哥,房子、车子,咱们什么都有了!轩轩估分690多,最低也能上华五;月月肯定也能上重点高中;咱爸咱妈身体也都好。咱们东方厂几百个职工子弟,有谁比咱们过得好!明哥,就算不当院士杰青,咱们也不比别人差,你别气坏了身体!”

    说话间,史敏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儿子的来电,便按了,儿子又打,杨光明哑声说:“接吧,跟儿子说我们几分钟就到家。”

    等史敏接完电话,杨光明果然转头往家走,见妻子没跟上,他还转头扶了妻子一把。

    回到家,史敏发现餐桌已经收拾好,碗筷也洗了,女儿已经熄灯上床,儿子屋里的灯还亮着。见到妈妈,他低声问:“爸爸怎么样?”

    史敏鼻子一酸,上前摸摸儿子的短发:“你爸没事,不要担心,睡吧。”

    回到卧室,杨光明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史敏也洗漱了上床,耳边听得丈夫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没有睡着。她轻轻靠过去,杨光明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半晌,史敏轻声问:“出最后结果了吗?”

    “今天下午六点名单就上报给基金委了,我被刷下来了。方文昌是评审组长,如果他帮我说句话,即便保持中立,我也上了。真他妈歹毒,葬送了我一辈子的前途。”

    “那个关山呢?”

    杨光明翻了个身没有说话,史敏便知趣地没有追问,她换了一个话题:“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杨光明半天没有说话,呼吸声也渐趋平缓,史敏心里叹了口气准备睡觉,耳边听得丈夫说:“基金委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专家的评审结果就是最终结。”

    说着,他的情绪又上来了,“方文昌这个混蛋,今年十进七,他把我排第八。老子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这个黑心的东西。”

    “如果把关山拉下来,那你能递补上去吗?”

    杨光明盘算片刻,“现在没有办法,基金委主任也不一定动得了手脚。只有等名单公示的时候举报,可举报最多只能把人拉下来,想把我送上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