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思恭面上已有三分醉意,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倒酒。”见他欲言又止,谢思恭将酒杯往前,“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唐璟目光放远,记忆回溯到多年以前再寻常不过的某个午后,“二哥,你还记得我六岁时第一次去上书房读书时问你的问题吗?”

    谢思恭端着酒杯的手微顿,往外溅出两滴酒液。

    那时年仅十一岁的谢思恭早已深谙藏拙守愚之道,大哥是长子有皇后撑腰,弟弟聪慧深得父皇喜爱,待父皇百年之后,这江山必定是交到他们手上,而自己注定只是个会惹人猜忌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过成为帝王的野心,有的只是满腔渴望治国安.邦的少年热血,无论将来是哥哥还是弟弟继位,他希冀的是站在他们身后,用自己的力量辅佐他们走得更远。

    后来他发现每当父皇夸奖他时,便会看到皇后嫉恨的眼神;每当与朝臣多说一句话时,便会收到无数恶意的揣测;每当向先生请教学业问题时,便会被人大肆宣扬……

    他才明白母亲自小教导他不争不抢,不显锋芒的道理何在。这辈子他必须一事无成,必须贪图享乐,必须谨小慎微,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我不服管教总是跟先生对着干,你当时撸起袖子狠狠地揍了我一通。”唐璟目光灼灼,“我问你为什么要跟着先生读书,你特别认真地告诉我是为了河清海晏,时和岁安,天下太平。”

    谢思恭听他提及旧事,仰头将杯中酒猛地一灌,哑着嗓子道:“别说了。”

    “河清海晏,时和岁安,天下太平。”唐璟轻声又念了一遍,似是在自嘲,“怪我当时愚钝,不能理解其中的真意,也不能理解……二哥。”

    二哥不是自甘庸碌,是他无力去争取什么,才会将远方的宏愿热望尽付与眼前的风花雪月。

    谢思恭眼圈酸涩泛红,偏过头目光落在倒映在脚边的月桂树影上,声音低沉,“是你想多了,年少时的戏言当不得真。”

    唐璟道:“二哥你扪心自问,永宁帝在位的这十几年里,召国是比父皇在时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父皇在时朝廷内里已然溃烂不堪,而他上位后却不思整改,一门心思地扑在扩张疆域上,只求发展军事,不顾民生,以穷兵黩武为快,百姓赋税徭役年年加重。朝堂群臣唯唯诺诺,附和恭顺,几乎成为他的一言堂,如今还要另召国深陷烽烟战火之中。”

    “二哥,这样的君主和天下是你所期望所拥护的吗?还是你真的心甘情愿一直这样浑浑噩噩,苟且偷安下去?”

    谢思恭怔然,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